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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山河令/温周温】俱黄土(续)

/ 俱黄土续 前文指路:俱黄土 无差 剧版人设 OOC 

/ 虐温 吐血 部分周子舒视角


三月春风,桃花盈袖。


花枝缤纷间,温客行着一身白裳摇着那把折扇,红粉胭脂落到衣袖间,刚巧引得他回首一望。


他在笑,唇角轻扬,温润如玉,端方清隽,一如初见。


落英坠在他发间,周子舒抬起手想替他拂了去,却被人一闪身躲开,笑还盈在唇边,勾连出一记血痕,在满目桃花中艳得触目惊心。


温客行开口,声音荡在风中,轻拢成线,他说,“阿絮,你要永远记得我。”


周子舒全身一震,猛地睁开眼,粗喘了几声环顾四周。


是梦。


客栈里人声喧闹,他起身,被吵得心慌,急忙忙想去找人。


“温客行,温客行在哪?”


他揪住楼下江湖客的衣领问,手上发狠,因这人的三言两语激起的愤恨击碎了他所有的理智,“你刚才说什么?”


旁边有人替这被掐住脖子说不出话的江湖客说道,“他说,鬼主温客行在白鹿崖伏诛,赵盟主不日将举行英雄大会,将那贼人尸首游街示众,还我们正道一个太平,真是大快人心呐。”


周子舒耳边一阵嗡鸣,噩梦与现实交错,教他不再能心存一丝幻想。


他手劲微松,被挟住的人抓住时机逃将出去,边逃还边回头道,“大伙儿看看,这人怕不是鬼谷余孽?不过瞧他那短命的样子,看着也没几日可活了罢哈哈。”


众人听见鬼谷余孽这几个字,纷纷凑上近前,想一探究竟,却被周子舒周身的煞气震住,一时之间不敢上前。


他们倒也不知,这是鬼谷哪一只鬼,没道理枉送了性命。


周子舒喉头一甜,体内的钉子由于气血不畅蠢蠢欲动,逼得他又吐出一口血来,肺腑间刺痛着提醒他,自己仍在人间。


人间啊,他向周遭瞧了瞧,都是些废物货色,“不想死的,都给老子滚。”


他声音不大,却贯着内力,把听见这话的人吓得屁滚尿流,忙不迭抓起自己掉到一边的佩剑跑了。

 



七爷和大巫赶到客栈中时,里面江湖人跑了大半,店小二拿了周子舒的银子,只好跑前跑后地叫着爷。


大巫坐在榻前,替已经几乎失了神智的周子舒把脉,银针渡过周身几处大穴,毫不留情地唤回人的理智。


“七爷,老温他”周子舒混沌的双眼折出些光亮,如同沙漠中的旅人寻求最后一片绿洲,他言语未尽,奢望有人能给他一个奇迹。


七爷摇了摇头,清贵的一张脸上只余遗憾。


“温客行临走时,托我定要除了你身上的钉,我道他不知你我相交,他既是不说,我亦是要帮的。可未料到,这鬼谷谷主,竟是这般心思缜密的人物,可谓是算无遗策。”


七爷看着他脸色愈发难看,似是有些不忍,又道“子舒啊,故人既去,你便节哀吧,想他也算是求仁得仁,不枉你与他相交一场。”


气血翻腾,周子舒赤红着眸问他,“什么叫求仁得仁?”他推开身边的人,踉踉跄跄地跌了几步,便撞到了门口犹犹豫豫不敢进去的张成岭,小徒弟连忙扶住他,一句师父还没有喊完,就被人厉声喝住,“别喊了,我受不起。”


张成岭整个人都僵在原地,本就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冷不丁的往下掉,说,“我不是故意的,我只是,只是……”


周子舒不再瞧他,只向他伸出手道,“还在你身上吗?”



张成岭哆哆嗦嗦地点头,从腕间取下那要了人命的机括,周子舒看不惯他慢吞吞的样子,一把将其夺过来,手上施了力一下便震了个稀碎,断箭裂成几截掉到地上,发出几声脆响。


周子舒抬起袖子掩住面容,似笑非笑道,“苦耶命耶?”


他竟不知该恨哪个了。


恨赵敬禽兽不如,还是恨张成岭家仇未报。


抑或是恨他自己,喊他那一声师弟。


周子舒一阖眼,就瞧见沾衣带血的温客行冲他说,我不做你的师弟。


他想,不做师弟,那要做什么呢?


他想得几欲疯魔,闯进五湖盟,然后见到一身缟素守在灵前的柳千巧。


突然悟了。


那女人痴了一辈子捧回来的那把折扇,周子舒见过。


喜丧鬼亲手替女人收了那扇子,故人在上面题了词,道几回沧海平,山雪别云岫。


下半阕讲,一眼万年轻,唯此心如旧。


周子舒白衣剑出了鞘,轻灵的剑法一吹,房门吱呀一声打开,露出半遮半掩一副面容。


他大眼一瞧,就晓得那不是了。


柳千巧念了数十年的心如旧,抵不上郎心如铁。


周子舒剑尖一挑,把那易容出来的如画面目又瞧了瞧,终究还是不忍心,掀翻了旁边的火盆。


烟火四起,他于火光中又品了品温客行最后留给他的那几句话,只觉得心跳如鸣,在耳边嗡嗡作响。


那首词的上阕唱,问世间情为何物,直教人生死相许。


那人要做他此生唯一,做毕生知己,做他的沧海巫山。


他周子舒背弃半生,正想化身飞絮消散人间,哪堪命运弄人,压了颗赤裸裸人心在他肩上。


该当如何?


他问自己,问不出答案,问得自苦,问得心头一痛,腥甜入喉。

 



周子舒拔钉那日,叶白衣为他护法,大巫在他身上插满了针,周遭静得连落叶声都清晰可闻。


周子舒闭着眼,五脏六腑拧了位般剧痛,与血肉长在一起的钉子被一颗一颗起出,连同着奇经八脉,无处遁形的真气四处乱窜,冲断他每一寸经脉,又被人从身后渡来真气,将寸断的经脉硬生生连结。


混着血的钉子落到地上,叮当一声,正正好遮掩住屋外衣角摩挲之声。


有人来了。


叶白衣耳尖一动,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,一群蠢货。


大巫将钉子捡了去,放在托盘里施施然出了门,向门外的人点点头,道“成了。”


那人拱了拱手,弯下腰身行礼,恭敬地不成样子,被一旁的七爷扶住,说,“温兄不必如此。”


来人正是温客行,着一身红衣,绛红的宽袍掩住身形,那柄随身的折扇失了踪迹,唇间依旧泛着笑,脸色却出奇的难看。


大巫伸出手向他腕间探去,却被闪身躲开,那枚皓腕若隐若现在衣袖中,愈发瘦削。


温客行微一躬身,身形一错就退行了数十步,大巫觉出不对来,下意识想追过去,却听那人道,“多谢先生美意,小可心领了。”


借着暮色遮掩,温客行转瞬间便如鬼魅般消失于山林之中。


大巫皱起眉,嗅着风中被人掀起的丝丝血气,冲着七爷摇了摇头。



 

鬼谷阴气森寒,累累高台之上,一人侧身而坐,墨发披散如瀑。


一小鬼传来令报,说赵敬一行人等已来到青崖山前。


那人笑笑,阖起手上崭新的折扇站起身来,红衣垂地,折扇轻扬,他缓缓道,“放他们进来。”


鼓令敲响,鬼门大开。


温客行瞧着那为首的贼人和一旁的蝎王,身形一跃飞身而上,直奔赵敬而去。


“温客行,你没死?”赵敬大骇,转头看向蝎王。


那蝎王眉目含情,双眼灼灼地瞧着他,却向后退了些许,不无欢喜地说,“我怎知道他如此命大?”


五湖盟的人笃定了鬼主已死,连招架的胆色都去了大半,一愣神便做了那扇下亡魂。


温客行一连杀了数十人,仰面躲去迎来的刀剑,哂道,“哈哈,我自是鬼身,来渡你们一道下地狱。”


众人乱作一团,生死缠斗,温客行一抬手去了赵敬的剑,染了血的折扇轻而易举地三两下在蝎王面前挑了他的手筋脚筋,变作个废人。


杀招一点不轻盈,在赵敬身前炸开血雾,问道,“你可否还记得温家夫妇?”


他似是累极,问完也懒得去听答案,转身即走,不顾那地上垂死挣扎的人嗬嗬的喘咳。


“鬼主,这解药你莫不是不想要了?”蝎王自远处跃至近前,黑衣干干净净,竟是未沾染一滴肮脏血。


温客行连头都未回,衣袖微展,从袖中露出一枚银针,旋而没于地上那废人的头顶。


嗬嗬声断了,赵敬梗着脖子吐出最后一口气,双目圆睁,死了。


“温客行你……”蝎王突然怔愣在原地,看着赵敬的尸首说不出话,有不长眼的鬼众打到了他的面前,毒菩萨下手狠戾,也不管那是鬼谷中人还是武林盟的,一并都杀了个干净。


温客行被阿湘扑到怀里的时候意识都快要消散了,他不甚清醒地抚上阿湘的背,摸到一手的血,肩胛骨烂了个透,连带着他最喜欢的蝴蝶骨也没了踪迹。


阿湘说,主人,杀了莫怀阳。


温客行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阿湘,他原以为,阿湘会好好地待在清风剑派,好好地嫁人生子,好好地远离鬼蜮。


可那不过是原以为罢了,他的阿湘眼尖,在蝎王向着他的背影发射暗器时便扑了上来,用了毕生的力气护主。


她不晓得,她追随了一生的主人早已经准备孤身赴死了,心口被人射了一道钢针,饮了噬心的毒,坠崖落下一身病骨,他哪里想过要活呢?


可将死之人也不舍得自家妹妹失望,用仅剩的一点内力追上莫怀阳,腕间被剑气激得血痕遍布,他忍得,一抬手扣上莫怀阳的喉,轻轻一折,最简单的招式,一招毙命。


他真的没有力气了。


莫怀阳的尸首软下去,连带着温客行的手一道,倒在地上。


他连站起来都做不到,躺在青崖山最荒芜的土地上,仰面看着蝎王孤身走来。


毒蝎右手执剑,向他胸口刺去,剑锋凄寒,温客行没躲,任由剑尖刺透他的左胸,右手执扇,掠向毒蝎细白的颈子,擦出一道血痕。


毒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沾了一手的血,笑道,“当真是个不要命的。”


温客行也跟着笑,红衣染血,如嗜血罗刹,“青崖山今日万千孤魂,皆是本座的陪葬。”


“你违了诺,将他杀了。”


毒蝎舔去指尖的血,又道。


“他该死。”温客行胸前的血很快渗了他满手,修长的指骨间满是鲜红。


“呵呵,哈哈哈,”毒蝎又笑开来,“对,他该死。可他不该死在你手上。”


剑锋抵上来,温客行避无可避,眼睁睁看着那剑尖离自己不到半寸,却被另一道剑气生生逼退了去,剑身嗡响,脆玉断金。


白衣剑落在他身前,剑尖插进黄土,被日光晕着,教他不得不看清上面的白衣二字。


温客行此生的种种际会,似乎都是由此开始的。


他失了神,看到那人从天而降,阳光似是总偏爱那人一些,他一来,天便亮了。


周子舒提起剑,背对着温客行站在他身前,毒蝎哼笑一声,道“周庄主,你来了。”


白衣剑如同惊鸿,只消片刻便能近到人前,离毒蝎的命门只差方寸。


毒蝎面不改色,开口道,“你想要身后那人活,便不敢杀我。”


笃定的神色看得周子舒心里一紧,扭头瞥向温客行,瞧他委顿在地,对上他的眸子里连否认都未有,抑着喉间的咳嗽声道,“别听他的,你杀了他。”


“呵,温客行,你身中蛊毒,非我手上解药不得解。你杀了赵敬,我看你死,公平得很。”


温客行挑眉,抑不住了,口中血沫溅出来,触目惊心,咳了几声才道,“是啊,公平得很。阿絮,他该死。”


周子舒凝眉,白衣剑收了半寸,复又刺出去,在毒蝎志得意满的笑容中割了那人的脖子。


血痕并不深,笑凝在了毒蝎脸上,轰轰然倒地,扬起半身尘土。


偌大青崖山,此刻人都死了大半,刀剑声都低下去,仿佛这人间世,就独独只剩下他们两个。


渺渺茫茫,苍山无雪,无数鲜血铺就一条黄泉路,等着人去踏。


温客行抿唇,无声地冲他笑,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抬手,在日光最盛的正午伸向周子舒身前。


“老温。”周子舒敛着周身的杀气,向浑身浴血的人走过去,愈看愈心惊,愈近愈恐惧。


人会有多少血呢?


周子舒当然明白,能染透深水寒潭,遍布破旧刑室,盛满一坛酒缸。


那是他手上沾过的血。


眼前的人衣衫被血浸了个透,胸前的血窟窿连捂都捂不住,咕噜咕噜地向外涌着血,抵在地上的手腕不自然地垂着,纤细指节间透着干涸的血迹,殷红点点,缀在他一张白玉面容上,颊边血痕似是刀锋卷刃,割开两边皮肉,却还不知痛一般,勾着唇冲着他笑。


周子舒走到近前,握住那人青葱般的手,却在转瞬间看着那只手失了力气,如这世间最翩跹的蝶一般于他手中坠落。


他早在看到阿湘的尸身时心就凉了大半,七爷与他讲,温客行怕是受了重伤。


他知晓人没死,坠崖不过是个幌子,为的不过是今日。


周子舒早就明白,温客行千万般布置,要的就是这世间所有的魑魅魍魉为他殉葬,要报他血海深仇,要渡万千鬼众随他一道下地狱黄泉。


他原先劝他,怨他,想他放弃,要他忘记。


却不想一朝魂断,他尝到切肤之痛,再不敢逼人半分。


周子舒抓住他的手,身形一旋便半跪在他身后,拥住温客行没了半分力气的身子,柔着声音,几乎是哀求道,“我不要你做我师弟,老温,你活下去。”


温客行软在他怀里,如鹿般纯澈的眸子失了往日的光泽,幽幽道,“阿湘死了。”


“我见到了。老温,你……”


温客行说一句话都要喘上许久,浑身经脉痛得厉害,周子舒不敢轻易动他,心里急得发火,却依旧用了很轻的力道环着他,听他一句句温言软语,还一无所知般懵懂,“阿絮,你怎么来了?”


“我原是想着,你见我最后一面,应是在那白鹿崖上,山风很好,你就能永远记着我啦。”


“如今这般,污秽肮脏,阿絮,对不住了。”


温客行一边说,一边咽着快要到唇边的血,心口传来闷痛,他嫌弃自己脏,却连动一下离周子舒远一点都做不到,只好任命地躺在他怀里,道“成岭那暗器,不算什么,真的,阿絮,你告诉他,我不是因此而死的。”


周子舒左手抚上他肩背,把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他身体里,却得到温客行一阵又一阵愈加猛烈的咳嗽。不禁喉口发紧,被逼得眼眶都充了血,嘶哑着嗓子说,“你不要死。”


“阿絮,你莫要哭,你一哭,我就舍不得了。”他在周子舒怀里扬起头,看见一滴掺着明亮人间的水渍落到他衣角上,他瑟缩着微微抖了一下,仿佛承受不住这一星半点的重量。


“你是故人心,是心头血。我未曾当你是旁人,阿行,你不能睡。你活下来,活下来你要做什么,便做什么。”


周子舒的泪滚烫炙热,混着不知是谁的血滴进温客行雪白的脖颈间,在染血的冰肌玉骨上生出花来。


一路到青崖山,他策马扬鞭,想起从前被忽略的细节,想起温客行第一次听他喊师弟时的无奈,想起温客行在寒夜里惊醒战栗的身子,想起他提起九霄时温客行一瞬间僵硬的神情,连掩面都来不及,就这样明显地暴露在他面前,他却毫无察觉。


又想起温客行曾经那样苦苦问他,你能不能不死?


他怎么说的呢?他说你既是我的知己,就该懂我。


他周子舒做了一场故人归来江湖意气的梦,要温客行作陪客,那人确实陪了,还愚不可及地为他的梦赔进去一身傲骨。


那人跪在他面前喊他师兄时,眼里除了孺慕,只有决然。


一意赴死,一剑断了人间念,温客行再没有牵绊了。


阿湘死了,鬼谷灭了,五湖盟死了精光。


所有他恨的、爱的,都化作云烟,只剩下一个阿絮,温客行连声音都发着抖,说,“阿絮,你不必觉得愧疚,这一切,都不关你的事。”


“我只不过,”他犹豫着,被周子舒抓着的指尖微颤着向上扬去,周子舒觉察到他的动作,顺着他的意把他的手抬起来,放到他脸边,由他伸出指尖去碰,“只不过想让你记得我罢了。不是鬼谷谷主,不是你师弟,只是作为温客行,被你记住罢了。”


指尖依恋似的在周子舒脸上摩挲,腕子被周子舒捉着,不让他向下坠,目光浅浅,绕在周子舒沾了血的俊俏眉眼间,明明舍不得,却又无可奈何。


“阿行,你撑住,你就当,就当是为了我,活下去。”


温客行分明早已经弃了这人间,却不得已被这道光勾连住三生石上那半缕精魄,忍着眼前阵阵漆黑晕眩,启唇应道,“好。”


而后便再支撑不住地合上眼,睫毛轻颤着笼住人间江月,周子舒心下惨然,咬咬牙将人抱起来,把双腕搭在自己肩上,背起温客行枯败的身子。


红衣罩下来,与他身上的青绿色混为一体,他侧着头,眉目极温柔,同背上的人讲,“阿行,我们回家。”


日头正盛,人间正好,山下桃花灼灼,这是他们相遇后第二个春日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 

不算彩蛋的彩蛋:

 

——“这糖人他们都说很甜,你想不想尝尝看?”


——“我将阿湘同曹公子葬在一起了,你不要介意,阿湘虽然还没出阁,但想来她应当也是愿意的。”


——“四季山庄的花开了,同当年一模一样。”



——“阿絮,我想晒晒太阳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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