微博:苍兰绛紫
lof小号:破楼兰

【山河令/温周温】俱黄土

/ 剧版设定 温周温暂时无差 也许会掺杂书版原文

/ 虐温 吐血 对师弟梗的怨念颇深 ooc严重 涉及超点剧透 慎入 后文指路:后续 


温客行出谷之时,未曾想过自己会遇上这么个人,让身为恶鬼头子的他生出对人间的向往,平生第一次尝到甜的滋味。

他熟悉那柄白衣剑,一早就循着流云九宫步猜到了那人的来处,纵然他并不指望对方能认出自己,也不希冀有什么故人重逢的戏码,仍旧抑制不住想要靠近的本能。

他不得不承认,黑暗里待得久了,遇到些光亮就仿佛飞蛾扑火,嫌他烦也不打紧,插科打诨也无所谓。

周絮对着他笑,他便欢喜,周絮若不理他,他便难过。

周絮是个,腰细腿长又嘴硬心软的美人。

温客行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命不久矣时,心口泛起从未有过的疼痛,撕心裂肺,抓心挠肝。

七窍三秋钉,果然名不虚传。

那人分明才与他并肩而立,在亭阁间与他讲,山河不足重,重在遇知己。

转眼间他便要失去了。

温客行所有的不忿不甘不愿不舍,都在那夜的雨里化作刺骨的恨。

他总是恨这人间的。

后来他想通了,觉着也罢,那就一起死吧,说不定他死的还要早些。

可那害人不浅的周絮,啊不,周子舒似乎认出他了。

他唤他什么,师弟?

温客行在尸山血海里重塑了一身筋骨,听着这声师弟,蓦地笑出了声,藏在唇齿间的血被他咽下去,第一次伸出手推开身前对他笑得温柔的男人。

他何曾对温客行这样好过呢?

他从未。

“你乱叫什么?”

“没什么,我想带你们回四季山庄。”周子舒展了眉眼,像是遇见了经年未见的故人,连声音都变得温柔。

温客行低下头,任凭周身经脉被暴乱的内力冲撞得七零八落,低低应了声好。

 

温客行那时尚且不明白,明明之前连承认一句知己都难于登天的人,为何会因为幼年时一次粗浅的相识变得百般亲近。

他早已不是温家阿衍了,在最狠戾的噩梦里,温衍是这世上最该死的人。

他是个什么玩意儿?周子舒不知道,他自己当然明白。

披上人皮苟活人世,以人心为棋,在江湖这个染缸里肆意祸乱,他什么都不是。

周子舒想要带回去的人是谁并不难猜,温客行一早就知道,他原本就是有个师弟的。

因为师弟决意去死,因为师弟叛出天窗,他是周子舒一生罄竹难书的罪,是他心中血泪铸成的遗憾。

不是路边随意捡来的阿猫阿狗就能替代的。

周子舒有个好徒弟,动不动就要喊他师叔,逼着他承认自己的身份,不能见光的情谊被藏在这个称呼里,似乎就顺理成章。

温客行有时候在想,或许他太懦弱了,都没告诉过周子舒一次,他是喜欢男人的。

他是恶鬼堆里爬出来的邪煞,白日里装出一副人的模样,夜里兀自在经年不散的孟婆汤里挣扎,那些魑魅魍魉日日入他梦,提醒他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。

他握紧了拳,滔天的恨钻进五脏六腑,头痛欲裂,如同万虫撕咬,他几乎难以自持,若不是身边躺着周子舒,他怕是会忍不住地在床榻间翻滚,太难看了,他想。

他吹箫时用尽了内力,此刻已经不足以抵御这样尖锐的疼痛,血线自他唇角垂落,湮没在暗红的领口,他痛得神志不清,也不舍得动,痴痴睁开眼,瞧那后半夜方才睡过去的人。

那人一身纯白亵衣,睡得安然,房中点了醉生梦死,香气缭绕,尽数化作他的好梦。

 

周子舒还是说了,他从梦中醒来,喊着他的师弟,说他那位战死沙场的好师弟,秦九霄,是个怎样意气风发的少年郎。

温客行压着肺腑间的伤,连恨都不敢,只因为那个姓氏。

他也方才懂得,周子舒前半生,有人爱有人疼有人敬重,所以后来才会因为失去曾拥有的那一切,自苦奈何。

他坐在榻间看周子舒眸中盈泪,于心不忍,轻轻握上他的手,触手寒凉。

他心心念念为之生为之死为之肝胆俱裂的人,从来坦荡又残忍,那双美目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,欣慰道,“你能陪我回来,我真的很高兴。”

继而他似乎清醒过来,对着快要走出房门的温客行说,“你和我师父虽有师徒之名,但并无师徒之分,你不愿意承认四季山庄是你的师门,亦无权强求,温家夫妇的孩子重回四季山庄,师父若是泉下有知,想必亦倍感欢喜。”

温客行跌跌撞撞着出了门,想着他说的倍感欢喜只觉得讽刺,秦庄主若是知道周子舒带了鬼谷谷主回来,怕是气都要气醒了。

周子舒不知道温客行手上有多脏,不知他满心罪孽苦海难赎,不知他配不上四季山庄光耀的门楣。

月凉如水,天已入了秋,温客行连外衫都没裹,斜倚在桥边,吹起玉箫,箫声融着绵软内力,小心翼翼地护着他心尖上的碎玉美人。

叶白衣要来了。

温客行早接到了消息,鬼谷群鬼册大白于天下,他鬼谷中人皆成了过街老鼠,人人喊打。

那不算什么,他想,叶白衣总是有本事能治好阿絮。

那便不算什么。

他算准了叶白衣不会杀了他,所以内伤未愈也敢单枪匹马地去见他,可阿絮也在,他着实没有料到。

白衣剑被挑到一旁,嘴角溢出血来,他的阿絮单膝及地,替他挡在叶白衣面前,说“叶白衣,你不配审他。”

“要杀,就将我师兄弟一起杀了吧。”

温客行笑了笑,下垂的眼尾敛着红晕,连站都站不起来,却突然间觉得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。

他在那一瞬间真的很愿意,就这样和阿絮一起死了。

所以很可惜,叶白衣最后还是收了手。

看,他早就知道,这长明山的不老剑仙不会杀他。

温客行偏着头,看被人伤到的周子舒,很庆幸,叶白衣确实偏心,对着他俩打架的力道都悬殊,一个是过招样的小打小闹,一个却是毫不留情。

他后背疼得厉害,前胸也滞涩得发慌,却跟着他一起笑,很是不在意地慢悠悠站起来,把早洞悉了一切的周子舒拉起来,绕过他受了伤的肩背,一道回去四季山庄。

“成岭若是看到你伤成这样,要怎么跟他解释啊?”

周子舒笑道,“就说是你打的。”

“你怎么这样?”

温客行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周子舒这样的人,活得光风霁月通透明澈,又护短得紧,他混迹污泥偶然得遇,还要再奢求些什么呢?

他不能了。

他原先想,若是阿絮知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对他刀剑相向,会不会厌弃他,后来他不想了,因为一想到那人失望的眼神就已经受不住了,再后来,他又怀着一丝奇异的希冀,或许这样阿絮就不会把他当作师弟了。

就可以简简单单的,把他当作温客行看待。

可如今,那人这样心善,将恶鬼护在身后,他震惊感激,百感交集,也终究知晓自己求不得求不到,只能在大战后如同珍宝般把人护在怀里,和着满身的血腥气,将所有念及的苦楚都咽下去。

竹林的清幽被剑气涤荡,浮云遮住了这日的月,温客行宽袍广袖,坠在身后的衣摆浸透了血,步伐踉跄,手却很稳地托住了人。

 

温客行于几个月的醉生梦死里想起了自己的罪恶,想起了被自己忘却十数年的执着。

赵敬该死,鬼谷该灭,而他,难辞其咎。

内息走岔了几回,孟婆汤的后遗症一朝反扑,太阳穴四周针扎一样的疼,他手上的刀柄冰凉,炉上煨着小火,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泡来。

被杀死的鸡没来得及去内脏,摆在案前,腥气令人作呕。

温客行喘了口气,缓过一阵心慌气短的痛楚,唇角牵起竟然勾出来一个笑。

今日,是除夕。

他并不想扫了那人的兴,也没有必要。

该是个好日子的,他想,一直到见到韩英握着一块假的琉璃甲出现在四季山庄的院墙里,他仿佛做了场惊世的好梦,骤然惊醒。

他坐在榻前,抬起头看周子舒,碰巧撞见他看向那块琉璃甲,温客行不敢再看了,他将自己的手抵在韩英身后,“我一定帮他撑到你回来。”

周子舒在他身后站了一小会,而后转身离去,去找那医术高明的南疆神医。

温客行眼前已然出现了幻象,未愈的内伤因为源源不断失去的内力开始在他的经脉里肆虐,胸口疼得让他当即就想蜷缩起来,可他不能,他不敢放开手,以至于连喉头一口腥甜都忍不下去,顺着嘴角流下来,染透了前襟。

他看见母亲被穿透的蝴蝶骨,看见鬼谷里的尸山血海,看见他杀死的第一个人,看见周子舒离去的背影。

一口血喷出来,他想喊住周子舒,却出不了声。

他被眼前的幻象折磨得精神涣散,脸色苍白,额间沁出冷汗,手上却还是没停,把一旁不知所措的张成岭吓得魂飞魄散。

“温叔,温叔,你怎么样了?”

他听见有人喊他,也知道是谁,可他突然不敢醒。

张成岭,镜湖派唯一传人,他来到这人间亏欠的第一个人。

血气抵到胸口,却再也吐不出来,他狠狠压着,誓要撑到最后一刻,就算张成岭在他脚下哭着喊他也不敢放。

他想,这算什么呢?

周子舒回来时,就见到温客行惨白着一张脸,深绿的前襟被血染得发黑,眸光暗淡,即使被他揽住仍旧几近疯魔地说,“你不能死,我答应了阿絮,你不能死。”

温客行没有支撑多久,在清醒地意识到韩英过世的事实后就再也难以为继,腿间一软,跌落在周子舒眼前。

玉簪及地,发出清脆的一声响。

他迷蒙着眼睛,用力地去努力瞧周子舒,却只能看到一抹虚影,他伸了伸手,没有够到人,带着遗憾从唇间泄出一丝呓语,“对不起。”

 

温客行被阿湘引着见蝎王时,内力刚恢复了一半,胸口一动就牵着疼,全身上下的伤连着经脉一道不给他好脸色看,脸色依旧是苍白,更像个鬼了。

他一眼就看出,蝎王与他都是同样的人。

同样生于幽冥,同样向往光明,同样被人以至亲名义相待,又同样,求而不得。

蝎王想要什么显而易见。

很巧,他也能给。

不论蝎王得到后是要自己称霸武林还是献给他的义父,都与他温客行无关了。

江湖中所有鬼魅都将一道付之一炬。

温客行喝下蝎王送上来的一杯酒,折扇轻扬,于幽暗地底掀起一阵清风。

命途这样远,他看着那些熟悉的鬼曲意逢迎,墙头草似的跪在新主人脚下,只觉得肮脏。

他与他们同根同源,折扇还未染血,但他透过扇骨,看到无数淋漓鲜血。

真脏。

他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,转身的同时感受到一番虫蚁噬心的痛,这便是蝎王控制那群垃圾的药了。

不过如此。

他心中欢喜,不过这点代价。

那些他瞧不上的东西还是有点用处,至少用来吓人绰绰有余,温客行一人落于轿前,众鬼齐鸣,段鹏举被他一开始那一手折扇震住,不敢再对他动手。

他一身红衣,张扬地摇着那柄沾了血的扇柄,带着十分邪气冲着段鹏举笑,像极了地狱里爬出的恶鬼,下一秒就要食人心脏。

段鹏举如他所料落荒而逃,那些天窗后人跪在周子舒面前,喊了一声庄主。

温客行扶着周子舒的手臂,他闻见浓郁的血腥味,从周子舒单薄的身上渗出来。

他看得出,他们对他用了刑。

温客行恨得眼角都发红,拉着周子舒的手腕微微发抖,却不得不低下头忍着嗜血的yu望,怀揣着对周子舒的痛惜和敬重、愧疚与不甘单膝跪在他面前,以从未有过的虔诚说道,“四季山庄不肖二弟子温客行拜见庄主。”

他眼里红得吓人,不敢抬起头,只感觉到周子舒的手在他发间停留了片刻,后又离开。

他站起身的刹那就接住了周子舒软下去的身子,带着他翻身上马,在他后背摸到一手猩红的血,他在周子舒颈间看下去,是蝴蝶骨。

多疼呢,他不知道。

周子舒第一次这样绵软乖顺地躺在他怀里,他却几乎要落下泪,马蹄声杂乱,风声在耳边呼号,他听见阿湘在后面喊他,可他来不及停下。

他不肖,杀不了晋王,甚至杀不了段鹏举。

都是他的错,温客行明白。

他还能要什么呢?怎么样才能赎了这一身的罪孽,去讨他一个真心?

他哪里配得上?

就连那他瞧不上的师兄弟之名,他都配不起。

 

大巫说,能治。

温客行心中大石落了地,将头上玉簪摘下,平生第一次生疏地替人束发。

“阿絮,这簪子赠你,你等我回来,可好?”

他骗人时眼睛还直视着周子舒,一点不惧人。

“我知你会来,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周子舒的笑是暖的,即使他看出他在痛,也依旧能抚平温客行心中的郁结,带着他一道,瞥见一方人间。

“阿絮,我”温客行顿了顿,“你当我是什么呢?”

周子舒有些诧异,这是他第二次问他这样的问题。

第一次萍水相逢,而后生死几遭,他在叶白衣面前说得分明,温客行是他至交好友,他的师弟,他的知己。

他隔着铜镜看着温客行,男人的神色被发丝遮挡,看不真切,他突然没想明白,温客行想听到的是什么。

接着就听到男人唇角微勾,笑道,“阿絮,不用答了,我都懂。”

“天南地北双飞客,老翅几回寒暑[1]你等我回来吧,好不好?”

周子舒偏过头,只瞧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,心念一动,摸上头上那根玉簪。

这是他那好师弟自幼年时一直戴到如今的玉簪。

九霄赠给郡主了根亲手制成的木簪,他亲手替他们合棺而葬。

温客行呢?老翅几回寒暑,温客行想要的,难道不止于此?

 

温客行被武林众人围攻在青崖山时,早已经安顿好了阿湘。

那个傻姑娘听他说不会不管阿絮就放了心,没办法啊,只能托付给个傻小子,谁让他家姑娘喜欢。

他自然不会不管阿絮,可怎么管,就是阿湘不晓得的事了。

内力深厚的高手当然不止他一个,他如今,也当不上了。

“杀了本座,钥匙就是你们的。”

浑身毒刺的蝎王站在赵敬身边,恰到好处地递给他一个眼神,他会意,一转头,又看见在一旁恨不得冲过来与他一决生死的张成岭,他听见少年人满腔恨意,说“灭门之仇,不共戴天。”

便如数接下来,收了扇子,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承认,“我不该对张家下手,成岭,你来报仇,你杀了我,我不会还手。”

他的愧疚大白于天下,拨开原先费尽心机藏住的迷雾,真心实意地向这个自己养了将近一年的孩子道歉。

“温客行,你骗得我师父好惨。”

温客行愣了愣,想说我没骗他,又不能说,神思恍惚之际,这场戏里唯一的一点真被来人打断,“他没骗我。”

是周子舒。

温客行看到他的刹那就知道,是时候了。

以身为局,死生做杀伐。

他有些急,想要尽快结束这场乱局,直言自己身为鬼主,势必祸乱江湖。

却瞧见那人衣袂飘飘落到他身前,与他说,“省省吧。”

温客行心里一暖,瞧见叶白衣的重剑大荒已出了鞘,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。

他看着鬼谷的人缠上周子舒,很放心地在叶白衣凌厉剑锋前一退再退,张成岭飞身过来,在水幕前恨他恨得咬牙切齿,温客行没还手,张开双臂装作是被内力击倒的样子,被张成岭的袖箭正中了胸口。

他向后一倒,毫不意外地坠落悬崖。

成岭这孩子,倒也有些出息,袖箭扎在身上还是痛的,他知自己对他不住,所以悉数笑纳。

他早已是强弩之末,再多也不算什么。

而下一刻,他就看见周子舒跟着他跳下悬崖,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,周子舒运起轻功,流云九宫步犹如鬼魅,很快便抓住了他的手,温客行没有回握,反而一掌抵在周子舒胸口,他沉着声,凑到他耳边说,“阿絮,我不要做你师弟。”

“你的师弟是那姓秦的。”

“我要你永远记得……。”

他仰首向着周子舒,发丝被山风吹得飘摇,唇角带血,眸间含泪,话语带着缠绵,温言软语,吹进周子舒的耳朵,掌心发力却狠得又快又准。

“不要!温客行——”

周子舒还来不及反应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,就被他一掌击得落入了叶白衣手中,那老怪物抓着他的腰带,不顾他奋力的挣扎,几下鹘起就带着他上了悬崖。

周子舒白衣剑拄着地,硬生生呕出一口血来,双目赤红,像是被人夺了心肝。

温客行方才说什么?

要他永远记得。

那首词的下半阙唱,天也妒,未信与,莺儿燕子俱黄土[2]。

黄土白骨,杜鹃泣血。

他永远忘不掉了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END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PS:[1]、[2]皆出自元好问《摸鱼儿·雁丘词 / 迈陂塘》。


评论 ( 16 )
热度 ( 1100 )
  1. 共144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塞北冀望 | Powered by LOFTER